By 黃明樂
看過《爭氣》的,都會記得子諾,尤其他的謝幕感言:「爸爸、媽媽,我一早已經接受了失明的事實。希望你們都能早日接受……」
這個位,看得人流眼淚。我們哭,因為子諾沒哭。他甚至沒半點激動,或故意裝出很「勵志」的語調。他只是平靜地講,像在講別人的事。觀眾心疼,卻也感動,這個斯文、害羞的男孩,內心蘊藏多大的力量!
十多歲的子諾,一年前無故失明。他從未哭過,立即努力學凸字,積極練習使用手杖。他不介意失明,反而介懷父母在親戚朋友面前不敢公開「個仔盲左」。「我盲了,是事實,為甚麼不可以講?」
父母不接受,擔心兒子的路,相對其他「正常」人,會好難行。但對孩子來說,自己接納自己,也被至親接納,就是最易行的路,為甚麼要跟人比?
有趣的是,子諾連失明都不怕,反而怕在人前唱歌:「唱得唔好,就無謂唱啦。」但無自信,其實是心魔。後來老師把他拉到操場上,聽着雨聲大聲唱,那一幕,很浪漫,也很震撼。然後子諾翻聽錄音,自己都被自己的聲線感動,終於,信了,我做得到。
自信,無關乎做得好不好,只在乎能否赤裸面對真實的自己。接受自己,就沒有恐懼,沒有恐懼,自信就來,自信來了,表現就好了。
子諾失明了,但找回自己、找回自信。他說,現在看不見東西,但看見了一個更大的世界。「我只是無了對眼,又不是無了條命。」演員們都笑了,台下的子諾媽媽卻哭崩了。她說,孩子好像「教返我地轉頭」!
在單純的赤子之心裡,豁達,就是這麼簡單。凡事執着的成年人,卻總是要千迴百轉走過許多寃枉路,才能「悟」。許多時候,我們在向孩子傳授知識,卻在孩子身上,體會了更多道理。
原載: 明報 2014 年11 月6 日